01
我躺在床上，脑海里全是慕莲茹刚才说的话。她脸上的无奈是真实的，这是她的悲哀，也是丁楚山的悲哀。
如果再去深造，要花很多钱。慕莲茹也是知道的，她摸着丁宣的头，安慰道：“宝贝，你放心吧，妈妈就是砸锅卖铁也要送你出国深造。宝贝，你很棒，不像有的人整天白吃白喝，什么也不做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，补课的日子总是比上正课的日子要漫长。我坐在靠窗的位子，看着楼下花坛里的腊梅迎风绽放。
丁宣参赛作品的名称叫《暗恋》。他画了一个空心的男孩，男孩空心的地方画了一个女孩。那个女孩没有眼睛，没有心脏，所以她感受不到男孩的爱意。只是看着那个空空的胸腔，我都能感受到那种暗恋时的悲伤情绪。这幅画似乎戳穿了好多人心里埋藏的秘密。
慕莲茹回来的时候双颊绯红，似乎喝了不少，但神志还是清醒的。
慕莲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，说道：“如果你不想毁了他，就帮我一起瞒着他。”
人总是这么可笑，等到失去后才知道当初所拥有的珍贵。
慕莲茹皱着眉头，脱掉高跟鞋，胡乱踢了几脚，不耐烦地说道：“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？如果我不去傍金主，你吃什么穿什么！难道靠你去卖吗？”
“丁蓝尹，如果你想在丁家继续待下去，就把今天你看到的一切烂在肚子里。”
在我看天空的时候，庄离也恰巧抬头，或许这就是我们仅有的交集。
原本以为慕莲茹会去安安心心找份工作，可是她的心思全部用在打扮上。我更没想到的是，周末我和孙晴去兼职发传单的时候遇见了慕莲茹。
慕莲茹用的方法太简单，也太愚蠢，好似飞蛾扑火，玩火自焚，就如同当初的我一般。
我还没开口问她，她先伸着手劈头盖脸地打过来。我退后几步，抱臂冷冷地看着她。
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丁宣在国际绘画比赛中拿到金奖。一时间，他名声大噪，街坊邻居都夸慕莲茹有个好儿子。慕莲茹的脸上是满满的骄傲。
后来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喜欢看天空，因为这样我会产生一种错觉。
慕莲茹已经当了十几年的全职太太，如果让她找份工作，实在太难了。更何况，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去找工作。
她打扮得很漂亮，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，笑靥如花。
每次看到那个空荡荡的位子，我的心里也跟着变得空荡荡的，有时候在课堂上会不知不觉流下泪水。
我想我是爱上庄离了，可是我亲手将我和他的未来掐断。
我只能默默地低下头。
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，慕莲茹毫不避讳地看着我。
补课的模拟考，我考得一塌糊涂，还被班主任狠狠批评。我拿着那张试卷，却在想象庄离看到这张试卷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。他会面无表情，还是冷冷地讽刺呢？
丁宣带着作品去报名参加比赛那天，一直抓着我的胳膊，紧张地问：“我画的画是不是不够好？”
为了这个比赛，丁宣付出了很多心血，也跑了很多地方，撕毁了无数画稿。其他作品里也不乏优秀的，唯独这幅用色单调、寓意深远的画夺魁。
夺冠后，丁宣的心情处于一种低落的状态。他说他的画画水平遇到瓶颈，怎么也提不上去。这次夺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侥幸，他避开了那些色彩艳丽、工笔细腻的画风，所以评委才觉得这幅清淡的画让人眼前一亮。
那些明明很模糊的记忆在脑海里像放电影一般重新闪现。
“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？”我也不必和她客气什么。
他们走向一辆奔驰车，男人进了驾驶位置，而慕莲茹坐在副驾驶座上。那个男人还帮慕莲茹系安全带，顺便还偷个ｍhｅｔusｈｕcomｃｏm香。慕莲茹娇羞地笑了，用食指推开男人。
同一片天空的距离如此遥远。
那个男人大概四十多岁，头发差不多快要掉光了，还挺着个啤酒肚。男人脖子上戴着一条小指粗的金链子，看上去财大气粗。
高三上学期结束，高三学子已经没有寒假，因为要补课。
在这漫长的时光中，我总是想起庄离冷清的样子、高傲的样子、疏离的样子。每种模样都刻在骨骼上，怎么也抹不去。
一时间，我也哑口无言，匆忙回了卧室。
“那你想过丁宣的感受吗？”
他站在领奖台上的那一刻，整个人光彩夺目，如同天边的明月，只能让人仰望。从什么时候起，记忆中那个小男孩变得如此优秀了？
奔驰车从我面前缓缓驶过，车里的慕莲茹突然转身看向车外。我和她的视线碰在一起，她的眼神里有片刻的惊恐，随即又恢复常态。
后来发传单的时候，我的心里一直惴惴不安。
我从来没有见过慕莲茹如此勾人的模样。整整十多年，慕莲茹对丁楚山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。
我不敢轻易回答好还是不好，毕竟我只是个外行，只能看到画表面的东西，色彩艳丽、逼真生动。至于那些抽象派，我实在是搞不懂那些扭曲的画有什么价值。
孙晴拉着呆滞的我，说道：“阿尹，别看了。”
孤寂的时光里，我总是频繁地想起庄离。
这就是我的报应，我自己做的选择，活该承受这个结果。尽管痛苦，但是我依旧不后悔，因为做人不能太贪心。
慕莲茹凌晨一点才回来，丁宣早早便睡了，我坐在客厅里看电视，没开灯。电视屏幕的光将客厅映得五颜六色的，其实电视里放的什么我一概都没看进去，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慕莲茹用食指去推那个男人的一幕。那种欲迎还拒的模样让我心里无端的烦躁。
我回过神来，不知道为什么鼻头一阵酸涩。第一反应就是，如果丁宣知道肯定会疯掉。